朱任宏教授1900年生于广东兴宁,现已85岁高龄且身体欠佳,但是仍然精神抖擞,十分健谈,记忆十分清晰,只是听力有些迟钝。

朱教授1924年毕业于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数理化部,化学系(后改为东南大学)。朱老特别强调地说,这所学校当时是“五四”运动的先锋,还介绍了在科学上有卓越成就的同学严济慈、赵中尧等等。不言而喻,这所学校是“科学与民主”的五四精神的大本营,是一批“科学救国”的人才的摇篮。朱教授就是从这里抱着发展中国的科学事业,以科学的精神改造中国的封建顽朽的大志投身到了社会。先在广东汕头铜盂中学及暨南大学附中执教化学,后至中法大学执教分析化学。1932年随赵承嘏先生创建了原北平研究院药物研究所,后转入中央研究院化学研究所,1951年转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至今。

朱教授认为,作为中国的科学工作者就应该用科学的成果来为中华争光、振兴中华,用科学的成果来传播科学精神、传播新的文化、改造旧的文化。中草药是中国民族文化的宝贵财富,但是缺乏科学分析研究,处于经验知识状态,而且混杂了许多不科学的东西。既要发掘民族文化的瑰宝,又要改造、扬除旧文化的糟粕,结合他自己学习的专业,他毅然决定从事中草药的化学分析研究工作,并为此贡献了毕生精力。

当记者进而询问朱老的科学成就时,朱教授非常谦虚。他说,他只是追随和继承了赵先生的工作,另外还要归功于群众,如果没有群众的用药的经验作为引导,中草药的化学分析工作也是不可能的。其实,50多年来,朱老在中草药的化学分析方面成果累累,发表论文75篇,许多工作都是处于世界领先地位或独创性的。三十年代初,国产蚊香是用日本生产除虫菊制作的,为了抵制日货,朱教授研究除虫菊成功,除提纯了有效成分外,还分得新成分(克立生新与克立生纯),三星蚊香就是用国产除虫菊为原料制造的。三十年代中期,朱先生研究中草药细辛的化学成分,发现了细中的一种中性成分,是麻油素旋光异构体为一种生物活性的增效剂。同一时期,朱先生对中药三七进行研究,发现了三七的主要成分皂甙元乙素,也是人参的主要成分之一(人参二醇),这一研究比后来日本著名中草药化学家刈米达夫的发现早20年。抗战期间,朱先生的工作被迫停顿,但即使在这种艰难条件下,在1940年还是发表了羊角藕的研究。1947年,朱老在国产川萆蘇中发现了蓣薯皂甙元。后来,美国为了合成甾体激素筛选了几百种原料药物,认为蓣薯皂甙元是最有前途的原料。后来,黄鸣龙教授回国后首先设计出用国产蓣薯皂甙元为原料制造可的松(肾上腺皮质激素)的先进方法。

解放以后,朱老的工作进入了黄金时期。多年来,朱老对云南白药、麻沸散中的重要成分乌头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共研究乌头20余种,分得数拾种成分,发现其中有效成分六种,包括三乙酰乌头硷等一些高效的镇痛成分,解决了10余种新生物硷的结构,在乌头的研究方面一直处于先进的地位。

50多年来,朱先生在中药方面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计研究了细辛、远志、大戟、救必应、苦参、延胡索、附子、羊角拗、使君子、乌头、藜芦、牛耳枫、旋覆花等40余种,涉及生物碱、挥发油、甙类、皂素、色素等多种成分。

延胡索为中医镇痛要药,赵承嘏先生曾分得延胡索素乙,但含量低而不能实际应用,朱老在野生植物黄藤中找到了高达4%的巴马汀,经氢化后即成延胡索素乙,为此获得了国家二等奖。

心脏病和心力衰竭是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五十年代,临床上重新对毒毛旋花子甙的疗效与毒性进行了重新评价,毒毛旋花子甙的应用骤增,朱老从民间草药羊角拗中发现了强心糖甙,疗效好而毒性低可代替进口的毒毛旋花子素。

六十年代后,朱老还与南京有关单位合作分离出关白附子中的甲酯成分,对心律不齐有良好效果。

朱老的成果很多,不容一一细述。接着,朱老说,植物性药物现在更加重要了,许多材料说明植物性药物比合成药物好,毒性和副作用均比较小。在国外,现在应用植物性药物的人已越来越多。WHO(世界卫生组织)也十分重视和支持对植物性药物,尤其是中草药的研究。如果,我们加强中草药的科学研究就能让这块民族瑰宝为世界人民作出新的贡献,也有利于中西医结合和改造中国的旧文化。

当记者问起我国在中草药的化学研究方面还有哪些不足之处,朱老说,日本对中草药也有大量的研究,而且比我们研究得细致。这里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国家经济发展还跟不上去;我们又走了一些弯路,国民党要消灭中医,十年浩劫时期研究也曾一度停滞,科学成果是长期的积累,最怕停顿和走弯路,现在讲安定、讲稳定这很重要,所以现在的形势是最好的。另外,朱老认为我国有机化学基础较薄弱也影响中草药的化学研究。

对此,记者提出,我国重视“综合性”的研究,重视复方方剂,甚至有人认为中药进行成分分析就不成其为中药,这种思想也许也影响中草药化学分析的研究。朱老对此表示赞同。

最后,记者希望朱老谈谈成才之道。朱老说:一是扎实的基础和基本功;二是专心致志坚持到底,要从基础做起、一丝不苟,严格操作;三是虚心学习。朱老还说,现在的研究生制度很好,是培养人才的好途径。

时间不早了,朱老仍然精神很好,热情地进进出出拿资料给我看,比较日本人的研究。我不能不照顾朱老的身体,不得不谢别朱老,朱老亲自送我出来。我望着朱老真诚待人的面庞和朴素的衣着,我在想,多么好的中国的科学家、中国的知识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