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初，随着分子生物学、发展生物学这些综合学科的产生，生物学新的综合部门——进化生物学也随之产生、并获得了最广泛的发展。它的形成过程反映出现代生物学认识某种反复的特点，值得科学方法论专家们特别重视。的确，存在过生物化学，如果把它变为分子生物学是不是更简单？也存在过胚胎学，如果把它变为发育生物学不是更简单吗？达尔文主义存在于它的现代形式——综合进化论中，如果把它变为进化生物学不是也更简单吗？

进化生物学使许多不同方面和不同学科，如种群遗传学、细胞遗传学、分子遗传学、生物化学遗传学、选择理论、数学进化论、古生物学、胚胎学、生态学、生物地理学和许多研究有机进化规律的其他学科的方法和观点整体化。除此之外，关于许多过程对于各种进化形式——有机的、无机的和化学的一是共同的这种观念的影响在日益加强，尽管这些过程是以另外一种间接形式表现出来。像分化、隔离在形态形成中的作用、密码结构的产生和进化这些过程，对于生物进化、语言进化、音乐进化以及像录音、电影胶卷这些保存和扩大信息的方式，和DNA密码结构的进化，在许多方面都是共同的。

可以适当回忆一下，在科学和人类认识发展的每一个新阶段，都要对新的学科、新的思想和方向进行综合，而且在每个新的综合阶段，一些科学方向和科学事实能以大大被改造和加工过的形式加入新的理论，它们在科学的历史中表面上看来与原先科学发展阶段新的科学概念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相矛盾。

我们来回忆一下进化的历史。到十九世纪中期，即达尔文主义以前，进化论实际上是变化的同义词，就是说，是关于一种形式转变为另一种形式的可能性的学说。达尔文的历史功绩不在于他证明了存在进化过程，而在于他揭示了作为进化的推动因素的自然选择的作用，因而也就揭示了生物进化的原因。把拉马克学说看作是达尔文主义唯一的主要来源的广泛尝试，是一个严重错误。达尔文主义的一些主要来源大部分或多或少具有明显的非进化论性质。达尔文主义最重要的来源是：① 林奈分类法及其关于分类单位的等级性观念；② 唯心主义的形态学（歌德、布朗基、欧文、培尔），它深入研究了比较有机体结构的原则和按“生物的统一布局”建立的器官的出现；③ 非进化论者及造化论者居维叶和他的学派的古生物学，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④ 法国的启蒙思想家和自然科学家（莫比尔丘伊、布丰、拉马克）的种变说；⑤ 第一次得到科学论证的非生物进化论，它是由耐尔根据拉马克在他的《水文地质学》中宣传的现实论原则（人们往往忘记了拉马克的这个历史功绩）创立的。

因此，达尔文主义不仅能够积累与法国启蒙思想家和拉马克及耐尔的地质学著作有关系的种变论学派的成就、观点、方法和方法论，而且表面上不参与对林奈分类法理论上的争论，实际上却明明使唯心主义形态学和古生物学站到了造化论立场上。当然，这些学科在后达尔文主义时期充实了新的思想内容。

二十世纪上半世纪最大的事件，是在1926年至1942年期间综合进化论的建立：1926年C. C. 契特维利科夫的经典著作问世，1937年Φ. 杜布赞斯基《遗传学和物种起源》—书及1942年赫胥黎《进化——现代的综合》一书问世。综合进化论是生物进化论发展的新阶段，但绝对不是最后阶段。和经典达尔文主义一样，综合进化论也能积集离达尔文主义非常远的科学家的思想。比如，综合进化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广义的多类型物种概念，在许多情况下不仅是从俄罗斯达尔文主义者谢明诺夫 - 天山斯基（А. П. Семеноь-Тян-Шанский）的著作中，而且也是从鱼类学家和地质学家别尔格（Л. С. Б?рга）的著作中流传出来的。

综合进化论和不了解遗传学的经典达尔文主义不同。当然，这里既不是贬低达尔文的天才，也不是降低达尔文主义的历史意义。直到今天，综合进化论仍然是最得到深入研究的、完整的生物进化概念。但是，我们可以肯定地说，随着综合进化论的创立，进化论的发展不会终止。

今天，我们可能会遇到两个表面上对立的、但内部在许多方面相似的概念。其中一个试图提出综合进化论仅仅是稍微改变了'的达尔文主义的变种，也就是“二十世纪的达尔文主义”。另一个概念在强调注意没有解决的进化论问题，注意估价遗传育种公设和另一些最重要的进化论方向时，试图说明达尔文主义已是过时的原理。

我认为，第一种概念的拥护者的教条主义和第二种概念反历史的虚无主义，对科学发展同样是有害的。

应当承认，在现代进化生物学中有一张很长的没有被综合进化论积集的问题的清单。有趣的是，和上面讲的进化论发展的两个时期——达尔文主义时期和创立综合进化论时期一样，现在不只是综合进化论的拥护者所获得的概念和理论，而且还有它的反对者所获得的概念和理论，都在进行积集和改变。可以认为这完全是有规律的过程。

现代进化生物学发展的“炽热点”是什么呢？这首先涉及到这样的观念，即在进化中，与分化过程（或枝上发生）的同时，发生了在共同发生或综合发生的基础上分支的合并和新形式的形成。如果说杜布赞斯基已经证明了微观进化的网状性，那么，我们现在就有充分的基础来证明在微观层次上网状性的可能性。

正在获得所有新的拥护者的原核细胞共生发生起源论，具有某种必然的结果。如果的确有过共生发生，那么光合作用的植物归根到底至少应当是两个独立的共生发生因素产生的，这就使我们可以设想，大进化可能具有不分化性，而具有综合发生的性质。

最重要的理论和实践问题是进化的方向性问题。对别尔格的恒定进化论感兴趣是有理由的。许多现代研究恒定进化论的人员不是以目的论，即不以指向某种最终目的的发展观点，而是以包含在别尔格所批评的无限的、没有被预言的进化概念中的合理的东西吸引人们的注意，现在我们知道，和别尔格不同的是，进化的方向，或者像施马利高津所说的进化的途径，不是以目的论为基础，而是以这个种群以前的整个进化为基础，以表面上是无限的突变过程为基础，而这个过程实际上同时受严格规定了化学联系的、构成DNA的有限化合物的范围限制，受有机体内部相关联系的限制，受它的遗传基因的环境、物种以前的全部历史和染色体进化规律等因素的限制。

从达尔文主义和综合进化论的差别，可以得出以下最重要的方法论结论：进化原则上是可以预言的，也是可以预测的。虽然这些预测特别复杂，但它们原则上是可能的。

进化过程的预测不仅具有纯粹的理论意义，而且有巨大的实践意义。要知道，除了缓慢的日常进化过程以外，还存在着迅速进行的现象和过程，像微观有机体对药物作用的适应、害虫对化学物的适应。而这些现象是我们可以而且必须预测的，特别是对于影响人类各种因素的预测。

应当注意分析异类DNA借助于病毒从一个物种转到另一个物种的现象，这是用原核细胞证明了的。在高等有机体即真核细胞中这种现象没有充分研究，但它存在于低等有机体层次上这个事实本身证明，由某个物种积累在另一个物种内部通过独立的进化途径完成的完整的基因结构的可能性。这就证明，不杂交的综合染色体组的形成和进化原则上是可能的。

还可以列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形成现代进化概念的复杂性。对于所谓非达尔文主义进化概念的批判是人所共知的，这个概念建立在讨论遗传密码退化的进化意义之基础上。围绕着这个术语曾经有过许多争论。实际上这个术语是不妥当的，没有反映问题的实质。因为十分清楚，依靠随机过程的“非达尔文”进化和达尔文选择，显示出统一的进化过程各个方面彼此互不矛盾，互相补充。许多最新材料表明有利于这种观点。例如，最近几年在细胞中曾经发现染色体区域存在高度的变异性，在这些区域的遗传物质——由一些独一无二的、—段一段高度重复的DNA组成的异染色质处于相对消极的状态。

现在我们知道，可能存在“沉默的”、有时不考虑选择的基因长期的随机进化。可以认为，这些基因表面上以重新起作用的基因出现，是所谓“遗传学革命”和中断某个物种历史发展的渐进过程的基础。

最近几年获得了一些基本新的资料，表明形成物种的染色体途径的特殊作用，现在我们可以断言，在许多情况下物种的分化不是从形成地理上的隔离开始，相反，是从产生染色体的差别开始。在这种情况下，形成物种的过程就好像有突然性。

在进化过程中，器官和特征变化速度的不平衡现象具有根本意义。现在我们知道，由于这个不平衡性，由于进化的综合性、由于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功能代偿作用，使进化过程具有补充的自由度，它不是必定会使所谓专门化的形式绝种。在过去的进化论者思维方式的基础上去探索完全没有被专门化的现代类型的祖先，提醒我们要注意寻找“哲学上的障碍”，因为从生命产生的时候起，任何时候也不曾有过完全没有被专门化的形式。

总之，现代进化生物学集中了没有被综合进化论积集的、也没有在它的范围内得到解释的极大量的思想和事实。重复一下，这并不意味着对综合进化论的历史意义和现代意义估计不足。但它引起人们对进化生物学、对它在生物科学体系中的地位、它的哲学基础问题更广泛的了解。

现代进化生物学需要研究它的高层次上的专业用语，因此现在至少已朴素地表明每一个生物学家都在研究进化。为了使我们在这个最重要的方向上产生必要的专业用语，在方法论和实践方面必须有相应的组织形式。需要培养专门人才的研究所和教研室以及出版机构、专题会议、科学团体。如果说遗传学在自己的权利和可能性范围内已完全被恢复，那么进化论现在还没有发生这种情况。无需多说，育种学是选择遗传上被控制的变种的科学，如果育种仅以同一种遗传学为基础，那就意味着，在控制进化理论的选择论中，育种需要不能在应有的范围内得到实现。对它们进行深入研究必须考虑到进化思维的变化，这些变化是在新的资料的影响下产生的，并有助于实现综合以认识进化为方向的知识的新阶段。因此，对于进化论问题成了会议研究的中心问题这种情况似乎深表满意，但应当承认，对于进化论在现代自然科学世界观中的综合作用的认识，我们新一代的哲学家超过了许多生物学家。

[Дuαлекιuкα σ нαукαх оnрuроòе u челоσеке москσα，198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