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到底能追踪多少种病毒?“非典”病毒、流感病毒、艾滋病病毒、痘病毒……

在4月初之前,人人都怀疑一种新发现的冠状病毒是引起严重急性呼吸道综合症(SARS)的病因。为了加以证实,研究人员必须用这种病毒去感染动物,以此观察动物是否会得病,或得病后在体内是否会产生SARS病毒。换句话说,他们必须满足柯赫氏定律。

这一动物实验最终由荷兰鹿特丹伊斯默斯大学医学中心的病毒学家艾伯特 · 奥斯特豪斯(Albert Osterhraus)等人完成。他们在严格的生物安全条件下用冠状病毒感染猴子,然后解剖猴子以便仔细研究它们的内脏器官。该实验始于3月20日;3周后,奥斯特豪斯在日内瓦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了他们的研究结果。

在过去的20多年中,奥斯特豪斯在十多种人类和动物致病病毒的发现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同事们称他是一位雄心勃勃、思维敏捷且不知疲倦的工作狂,具有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地点的本领。有人说,奥斯特豪斯在SARS事件中的角色特别值得注意,因为他也是控制荷兰禽流感爆发攻坚战的中心人物。

除了SARS和流感,奥斯特豪斯的科研工作还包括艾滋病、麻疹、风疹、肝炎、疱疹、汉他病毒和出血热等,而且还有啮齿目动物、非洲豺狗、海豹和海豚的病毒性疾病的研究。他的广泛兴趣和筹款技能使得奥斯特豪斯——他管理着一个百来人的研究和诊断实验室——成为荷兰资金长期匮乏的小规模研究领域里的一名怪才。从许多方面来看,他的实验室与其说是一个学术小组,还不如说是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的缩微翻版。有人说他的活力亦是他的弱点——奥斯特豪斯总是蜻蜓点水,从不深入探究。

CDC首席SARS科学家拉里 · 安德森(Larry Anderson)说,尽管如此,“他还是于得很出色。”荷兰乌特勒支大学的彼得 · 勒蒂尔(Peter Rottier)补充说:“你无法不钦佩他那难以置信的精力和他所取得的成就。”

有人说,SARS的动物实验是一个十分恰当的例子——证明奥斯特豪斯的独到之处。当他从香港病毒学家马利克 · 裴立斯(Malik Peiris)那儿获得病毒后,奥斯特豪斯没有时间按照荷兰法律的要求就试验问题请教动物伦理小组。因此,他所在大学的动物实验室主任找到荷兰卫生部的一位高级官员来签署这项研究,条件是研究人员在事后获得批准。这一行动激怒了动物权益活动分子和一位国会议员;荷兰卫生部长后来承认,这件事处理得欠妥。

荷兰试金石:艾伯特 · 奥斯特豪斯有发现新病毒的诀窍

但奥斯特豪斯说,“当时大家都在世界卫生组织(WHO)的网络上就SARS病因问题进行着无休止的讨论,而这件事确实需要尽快地去做。”同时他坦承想彻底击败对手。事实上他做到了:《自然》杂志于5月15日发表了他那篇关于猴子研究的论文——他的第499篇论文。

荣誉之争

领先的SARS研究者罗恩 · 弗希尔(Ron Fouchier)说,自从世界卫生组织的克劳斯 · 施托尔(Klaus Stöhr)在3月初邀请奥斯特豪斯参加世界范围的SARS病毒搜索以来,伊斯默斯大学医学中心的实验室几乎成了一座“疯人院”。研究人员常常挑灯夜战。奥斯特豪斯的合作者古厄斯 · 里梅尔茨瓦恩(Guus Rinmelzwaan)指出,奥斯特豪斯是一位要求苛刻的实:验室主任,“但他千得比谁都出色。”

施托尔说,奥斯特豪斯是一位“卓越的科学家”。除了拥有进行猴子试验所必需的能力以外,另一个突出的优势是,奥斯特豪斯在2001年就已经发现了人类肺炎后病毒(这种病毒引起儿童呼吸道感染,并且是SARS爆发早期的一个怀疑对象),并在这次的SARS疫情中帮助其他实验室检验疑似SARS病人的病毒。今天,人们相信,它充其量不过是冠状病毒的一个帮凶而已。虽然大规模DNA测序不是他实验室的强项,奥斯特豪斯还是测定了部分冠状病毒基因组的序列,帮助CDC完成了对基因组的描述,并和弗希尔一起在《科学》上联合发表了论文。

早在1997年初,奥斯特豪斯的实验室获得一份来自一名死于神秘肺炎的3岁香港男孩的组织试样。在世界卫生组织咨询其他流感实验室之前,奥斯特豪斯的小组就发现该病毒属于一种叫作HSN1的禽类流行性感冒病毒株系。弗希尔回忆说,开始的时候,同事们都将信将疑;禽流感病毒曾被认为不会在人身上引起严重疾病的,更不用说死亡了。但是其他实验室也确认了这一发现,在同年晚些时候,香港有17人被HSN1感染,其中5人死亡。

今天,荷兰正在与另一种叫作H7N7的病毒作斗争,这种病毒已经引起80多人眼部感染,并夺去了一名兽医的生命(参见5月2日出版的《科学》)。流感专家担心,如果这种病毒与人类流感病毒重新组合,那么它可能会产生出一种新的致死病毒。目前,奥斯特豪斯正与其他实验室一起在研制抗H7N7的疫苗和诊断检测方法。

更深刻的问题

奥斯特豪斯办公室的墙上高高地挂着一张海报,上面有一只神情沮丧的猫——它患了猫科动物传染性腹膜炎,腹部鼓得有足球那么大,那是一种由冠状病毒引起的致命性病症。作为一位经过培训的研究人员,奥斯特豪斯在20世纪70年代晚期攻读病毒博士学位,并且在SARS出现之前再也没有涉足冠状病毒的研究。

但是,动物疾病继续使他着迷。作为设于比尔托芬的国家公共卫生与环境研究所的一名研究人员(奥斯特豪斯于1978年加盟该研究所),他发现了一种新的疱疹病毒,这种疱疹病毒于1984年在荷兰沃顿海海域的海豹中引起过小规模的疾病暴发。4年后当动物开始大批的死去时,他又一次开始对该案例展开研究。那时,许多人相信污染是夺去哺乳动物生命的罪魁祸首,但奥斯特豪斯却向人们展示——是一种似犬瘟热病毒夺去了它们的生命。

图为奥斯特豪斯的小组向人们展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在猴子身上引起肺病(左图),猴子通过鼻子分泌出同样的病毒(右图)

动物病毒研究依然是奥斯特豪斯的热衷之一。他说,许多新的人类疾病来自动物——极有可能包括SARS。他和实验室的全体研究人员目前正在围捕一种夺去荷兰红松鼠生命的神秘病原体。随着生物防御的盛行,奥斯特豪斯开始研究痘病毒。与此同时,在美国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的支持下,奥斯特豪斯正在研制一种HIV疫苗。在开展多项研究的进程中,奥斯特豪斯希望自己的研究成果商品化。去年,他准许医学免疫公司全权研发人类肺炎后病毒疫苗和抗体,仅第一期付款就高达1000万美元。

可是他并不感到满足。奥斯特豪斯没能得到最近发现的几种致命病毒——如马来西亚的尼派病毒一一因为他没有生物研究安全性达到4级的实验室,他希望医学中心帮助他建造一个这样的实验室。他说:“我确实需要它。否则,我将寸步难行。”

在从事病毒学研究的生涯中,奥斯特豪斯认为,他无法想象把他的职业生涯花在几种病毒身上,那会使人感到无聊。此外,还有更深刻的问题驱动着他:新型疾病是从哪儿来的?是什么引起这些疾病在某时某地突然冒了出来?这些疾病又该如何加以制止?他说:“也许我应该多花些时间坐下来写点东西。但就是常常没有足够的时间。”

[Science,2003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