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3日,慈善家比尔·盖茨和梅琳达·盖茨在华盛顿接受访谈的时候谈到了科学在拯救贫困者以及改善生活方面的作用。在美国国家科学院成立150周年的年会上,他们获得了美国国家科学院授予的最高荣誉――美国国家科学院公共福利奖章。获得过这一殊荣的人还有诺尔曼·博洛格(Norman Borlaug),唐纳德A.亨德森(Donald A.Henderson),威廉·福奇(William Foege)以及洛克菲勒(John D.Rockefeller Jr.)。盖茨夫妇由于通过他们基金会――比尔·盖茨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的努力促进了全球公共卫生轨迹的转变而大获赞誉。自2000年以来,比尔·盖茨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在全球公共卫生领域的资助超过了200亿美元。
 
  在接受这个奖项之前,比尔和梅琳达同《科学》杂志的记者在位于宪法大街西北的美国国家科学院大楼里进行了交流。他们谈到了很多话题,包括为什么疫苗是公共卫生领域最划算的物品;在包括尼日利亚北部这些儿童免疫计划覆盖率还不到30%的地区促进常规儿童免疫计划的迫切性;和当地社区特别是妇女进行合作的重要性;以及确保她们能获得与其文化相适应且是她们需要的技术。当然,谈论最多的还是他们对未来的两个展望:到2018年在全球消除骨髓灰质炎,以及到2020年再给1.2亿名妇女提供先进的避孕药品。盖茨夫妇还谈到了基金会如何决定应该支持什么样的工作以及他们在过去几年里听到过的最让人兴奋不已的研究设想。

 

2013428日,美国国家科学院授予比尔·盖茨和梅林达·盖茨美国国家科学院公共福利奖章,以表彰他们利用科学改善了全球数以亿计最贫困人们的生活质量

 

  问:你计划未来6年里在阿布扎比投入55亿美元来消灭骨髓灰质炎。我知道你刚从那里回来,并且已经完成了18亿美元的投入,我的问题是:是什么让你觉得这样做是值得的?
 
  比尔·盖茨:有关骨髓灰质炎,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的话,将会有10万名或者更多的儿童变成“瘸子”。你可以对此置之不理而让其蔓延下去。你还可以提供相应的疫苗(来消除这种疾病),否则其患者会越来越多。又或者你可以继续前行并完成这项工作,(全部工作完成后)就不再需要开展一些疫苗接种活动了,甚至不需要开展常规的骨髓灰质炎免疫工作了。这样节省下来的经费不止数万亿――这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想法。而这笔经费支出和我们的努力也会推动其他全球性的公共卫生活动。
 
  问:消除骨髓灰质炎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于科学和技术,以及让疫苗惠及所有的儿童这种脚踏实地的工作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于科学和技术?
 
  比尔·盖茨:这里面有很多科学的内容。我们参加了所有的活动并且创建了电子数据库,在我们没到当地之前完全无法想像我们所见到的情景。我们确实注意到了传染的威力,而控制这种疾病的蔓延与我们基金会的发展(使命)相符。我们提取了(病毒的)基因,并且对每个病毒进行了基因测序。这样就可以做出遗传树来追溯这种病毒的起源。
 
  在尼日利亚,我们利用卫星照片寻找村落;利用放在疫苗箱里的全球定位系统来追踪(疫苗接种)团队的走向。在每天结束的时候,我们可以把疫苗接种团队的最终去向和“微型计划”(即他们应该去哪里)进行对比。
 
  梅琳达·盖茨:和几年前相比,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我们本来认为疫苗接种人员应该是(没有目标地)四处游走并最终到达了具体的棚屋、住户和村寨,而实际上并非如此。
 
  我们不能低估印度行动所展现出来的强劲势头――实际上(印度团队)就是这么做的。这使得我们(顺利地)进入尼日利亚并且严肃地对待印度行动给我们的收获,这也是我们可以在尼日利亚套用的――即我们现在所谈论的科学、技术和人力资源的议题。作为一个群体,现在我们在如何做起来以及这样做是多么困难等方面不再那么幼稚了。而实际上,知道这样做是可行的一些国家对我们帮助很大。
 
  比尔·盖茨:总体来说,今年全球患上骨髓灰质炎的患者数目还算比较乐观。但是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当然这后面涉及到的是我们基金会的信誉问题。同时(对这个项目)进行错误地攻击的人数也比往年多很多,(这里是指)谣言和暴力攻击的总数。
 
  问:安全的挑战是不是更大啊?
 
  比尔·盖茨:对于那些追求挑战的人来说可能是更大了。直到6个月之前我们都没有真正遇到过针对消除骨髓灰质炎工作人员的暴力冲突。而现在我们在巴基斯坦和尼日利亚都遇到了暴力冲突。
 
  印度的工作相对更加困难。印度的出生组(即个体在哪一年出生――译者注)达到2700万,尼日利亚是600万,而巴基斯坦为500万。但是我们(在印度)从来没有遇到过暴力冲突。我们遭遇过抵制,遭遇过人们的不理解,我们也会感到疲惫不堪。但是却没有遇到过暴力冲突。
 
  问:眼下,全球消除骨髓灰质炎的工作经费达到每年10亿美元。如果在2018年,或者2019年,又或者是2020年都无法实现消灭骨髓灰质炎的目标,会出现什么后果?你有没有一个结束这项工作的时间表?
 
  梅琳达·盖茨:现在我们不得不多次地(就这个问题)做出决定。我们基金会的花费在不断上升,但是我们坚信这项工作可以完成。我和比尔会就是否愿意继续(对此)投入经费进行两年一次的研讨。所以我们对这项工作的下一步打算就是继续做下去,至少做到2016年。当然,我们希望(到那时)我们会取得长足的进展,而且我们也不必再做这样的决定了。
 
  问:我觉得避孕和计划生育是你们最优先考虑的事情。
 
  梅琳达·盖茨:确实如此。我会四处游走并和妇女们谈起其子女的疫苗问题,所以最让我震惊的事情是:如果你真正地和这些妇女们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她们最终会把话题引入到“为什么我不能通过注射避孕的方式来防止怀孕”这方面来。而且她们对这个话题的讨论会兴致盎然。妇女们会告诉你她们希望私下里采取这样的避孕方法。她们的丈夫还认为妇女们整天都在田里劳作,本来这也是她们的日常工作,而实际上她们却走进了诊所(接受注射)。
 
  非洲妇女们采用的最主要(避孕)方式是注射甲羟孕酮醋酸酯,她们每三个月注射一次。药品的库存是个巨大的问题。对我来说也是一个科学问题,即我们为什么不能让药效持续时间更长久一些?当然,这和我们不再针对这些作用于荷尔蒙激素的避孕药品开展研究这样一个事实相关。
 
  在非洲,妇女们开始更多地采用在手臂上进行植入(避孕棒)的方法,我们也不得不促进这种方法的广泛采用。两方面的因素促使妇女们更容易接受这种方式。第一就是相比5年前来说所植入的避孕棒已经小了很多,而且她们只需要植入两个就可以。所以当她们去到健康诊所的时候,植入避孕棒相对容易一些。除非她们的丈夫知道如何在她们的手臂上识别这些东西,否则这些东西在妇女的手臂上并不明显。如果她们的丈夫很聪明,他们就会在自己妻子的手臂上寻找这些东西。我会让妇女们告诉我她们愿意,(因为植入避孕棒)会遭受丈夫的痛打,因为当她们的丈夫察觉到问题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植入到了妇女的手臂中并且会持续5年的时间。
 
  问:在计划生育方面,你们的基金会花费了多少钱?
 
  梅琳达·盖茨:我们近期在计划生育伦敦峰会上承诺的经费支出超过5.6亿美元,从现在开始到2020年的经费支出预计会达到10亿美元。这个峰会的目标是到2020年再有1.2亿名妇女自愿实现计划生育。这是一个弹性的目标,但是我们认为到2020年可以实现。
 
  问:我很好奇咱们的基金会如何设定优先事项?
 
  梅琳达·盖茨:我(把决定优先事情的方式)称之为经济分析。我们先观察什么是发展中国家成年人及儿童最大的杀手。在基金会设立之初,我们会问自己有哪些疾病――如果是儿童方面的疾病,那么(儿童疾病方面的)哪些问题――可以实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即最少的经费实现最大的目标)?这也是我们把疫苗作为最重要的事情来做的原因。
 
  人们认为我们专注于科学方面的事情,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而另外一方面,它不单纯地是科学问题,而是生物学的问题。
 
  每年仍有700万儿童夭折,而40%(280万)则在出生后30天之内就夭折了。疫苗对于出生天数在30天以内的儿童是无效的。有三种方法可以帮助这些儿童存活下来,那就是即刻采用袋鼠式婴儿护理法――也就是说,在儿童分娩之后就立即让其处于温暖的环境中;只进行母乳喂养以及干净且恰当的脐带护理。这些都是社会科学问题。
 
  首先我们和居住在印度北方邦(Uttar Pradesh)的约翰霍普金斯(全球健康中心)的研究人员维斯瓦基特库玛(Vishwajeet Kumar)进行合作。他通过研究证明这三种方法使得印度北方地区村落婴儿的死亡率有效地降低了50%以上。所以当我们知道这个研究结果的正确性的时候,我们的工作就转变为:如何通过本土的非营利组织来促进这些方法的传播?以及如何最终促进这些方法的实现以确保这些妇女们采用这些方法?这是我们在婴儿出生后的30天里所做的工作,其中并没有核心的技术工具。
 

比尔·盖茨在印度的比哈尔省(上图);梅琳达·盖茨在Dangbo(下图)

 

  问:作为个人,在评估研究提案的时候你如何参与其中?
 
  比尔·盖茨:是这样的,我们有几个团队,包括疟疾团队,痢疾团队,肺炎团队,母婴团队,营养团队,计划生育团队等,他们负责很多赞助的审核工作。我们和你谈到的一些工作会涉及到几个团队,比如我们将采用哪种疟疾疫苗,以及我们将对艾滋病疫苗采取什么措施?这里存在着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比如我们会观察蚊子的基因序列,这是一个新奇的事情。我们会和很多科学家见面(并讨论)。
 
  问:作为科学家个人来说,他应该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力并获得经费支持?
 
  比尔·盖茨:我们在这方面有竞争机制。首先科学家发给我们一份2页纸的申请书。在第一阶段我们给予的经费很少――大约是10万美元。如果他们的工作奏效了,我们会给予100万美元的支持。而此后的经费还会增加,虽然资助比例在下降,在科学家获得大额经费资助的时候其资助比例可能会更低。我们把这些竞争机制用在厕所的改善、疟疾的防控以及避孕药具方面。所以我们和国立卫生研究所(NIH)不一样。我们资助的是那些国家贫困、影响力大且疾病负担不均衡的活动。
 
  问:在过去几年里,在全球健康研究方面你所听到过的最振奋人心的观点是什么?
 
  比尔·盖茨:在研发疫苗方面有很多新的方法,比如DNA(脱氧核糖核酸)疫苗和RNA(核糖核酸)疫苗。通常我们在(疫苗)传递方面会遇到麻烦,所以如果(人们的体内)有疫苗储存场所,我们对这个场所进行一次性疫苗注射,然后疫苗就可以长久地发挥效用而不是给婴儿进行三次注射。或者对于药物来说如果人们的体内有药物储存场所并且可以在(服用药物)之后的45天内持续地发挥疗效的话,那么人们就不用每天都服用治疗艾滋病和肺结核的药物了。
 
  梅琳达·盖茨:我觉得在卫生方面的科学让我感到很兴奋。
 
  比尔·盖茨:你是说对厕所的改造吗?
 
  梅琳达·盖茨:是的。我是说这样一个事实:即最终我们找到了科学家――掌握核心技术的科学家――去考虑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些废物,可否把它变成另外一种形式的能源,以及在发展中国家是否真的这样做了。如果我们坐等抽水马桶在发展中国家的普及,那是一项旷日持久且耗资巨大的工作。
 
  所以,提出一种让厕所不再发出恶臭且废物可以被所在的社区再次利用的方法,并且有伟大的科学家关注于这个方面的工作,在5年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但确实是很振奋人心的。
 
 

资料来源 Sc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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