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罗伯特·派尔是《透过绿色镜头:50年的自然写作》一书的作者。他在“博物学家的生态位”一文中提出自己的观点:几乎人人皆可亲近大自然,假如你觉得大自然对你来说遥不可及,主要是你的心态使然。

 

 

  生态学家加里·纳卜汉(Gary Paul Nabhan)认为,罗伯特·派尔(Robert Michael Pyle)是那些“依循梭罗的道路,在生态学与文学之间构建更为强大的桥梁”的人士中的一员。派尔是一位鳞翅目昆虫专家,也是一位屡受称赞的作家,创建了致力于保护无脊椎动物的薛西斯协会(Xerces Society)。
 
  本文节选自一篇最初于1982年发表于《猎户座》(Orion)杂志、并再版于《透过绿色镜头:50年的自然写作》(Through a Green Lens:Fifty Years of Writing for Nature,俄勒冈州立大学出版社,2016年)一书的散文。派尔鼓励读者与自然世界互动,拓展他们对自然本身的认识――这个观念最契合梭罗主义不过了。我们另外附上了两张位于伊利诺伊州西切斯特的沃尔夫路大草原自然保护区的照片。在他的文章里,派尔以“沃尔夫路大草原”为例,评价这是一片仍然能让附近的城市居民自由出入的自然区域――
 
  我成长在了城市的错误一侧。从左邻右舍的样子来看,你也许不会那么想。然而对我来说,城市不同区域的差别并不在于阶级高低。我那时是个年轻的蝴蝶猎人,而丹佛以西的弗兰特山脉峡谷在整个夏季都是蝴蝶最多的地方。然而,我住在城市靠近北美大草原的那侧,那些峡谷仿佛远在西藏一般。我是多么羡慕一个住在城郊山麓地带的朋友啊。他只要走出家门,就能看见格林山上的黄星绿小灰蝶(Green Hairstreak Butterfly)。
 
  当我能够去落基山时,我必须抓住机会。山岭远足必须要能纳入父亲的钓鱼之旅或者全家人的开车旅行。我会在丹佛自然博物馆里痴痴地看着山地生态学立体布景,还会满眼渴望地眺望埃文斯峰,它隐约耸立在距离丹佛城那么远的地方。我无法随意地探访大山,觉得自己真是远离大自然。
 
  在这样气馁地度过几个暑假后,我发现我家附近的草原地沟和残留的几块草地提供了它们自身的吸引力。奥林匹亚端粉蝶(Olympia Marble)、安达安蛱蝶(Goatweed Emperor)和巧克力色、有眼斑纹的双眼蝶(Wood Nymph),还有其他一些种类的平原蝴蝶居住在那儿。附近的“高线运河”使我染上一种大草原上的神秘气氛,我自从那时起一直带着那种神秘性。等到我快成大小子时,登山行程变得实际能够实现,我在山上甚至会担心我在想念平原上的家中的什么东西。
 
  这些年轻时的经历教会了我一课,那是我一直珍视的一课:远离自然主要是因为人的心态。当然,一些状况确实会让人与野生生物和自然风景相隔绝。但我相信,只要有意愿,几乎任何人都能接近自然,而且每个人都会从接近大自然中获益。

 

 

  距离可以视为代表了一种障碍,但是正如我已经表明的,与主要野外区域相隔绝不一定阻止我们亲近那些家门口的自然区域。区别只在于自然的奖赏是少还是多。事实上,无论是都市区域还是乡村或荒野地带,各种各样的地景都形成了某些种类的野生生物的栖息地。都市区野生生物逐渐变成了许多城市的一个主要的研究和诠释课题,城市景观正在因为它真实的一面而被人欣赏,那是一个复杂的、尽管受到强烈干扰的生态系统。
 
  让我最难忘的几次自然漫步都发生在城市里。没有哪家公园因为雕琢过度而让人提不起兴趣,每一处都市亲水区都能让博物学家进行一番探索。在西雅图的海港,众多的西鷉(Western Grebe)和角嘴海雀(Rhinoceros Auklet)在船只之间跳跃。皮吉特湾被拍打码头的波浪环绕。划着独木舟,巡行在码头之间,品种丰富得令人惊讶的海洋生物出现在眼前,它们经受住了忙碌海港带来的污染和磨蚀。海星和海葵攀附在桩柱上,水母在大渡船的尾流中膨胀得像气球一般。
 
  当然,相比于荒野土地上的动植物群,城市里的动植物群品种稀少得多,而且都市的特质从未彻底退缩到背景中。但就算是自然世界的背景环境,也可以在一些城市中找到。从芝加哥南部“沃尔夫路大草原”残留的高草平原到莫斯科公园和市郊的北温带白桦林,大自然的绿色格式塔让它出现在不太可能现身的地方。非正式的乡村永远不可能取代真实的乡村,但没有哪个住在城市的人完全与自然世界相隔绝。
 
  在各种远离自然的人之中,我对“时间贫民”的同情最少。各家保护机构和团体中充满了不再“有时间”花在接近自然上的殉道者。假如这种行动主义或其他任何追求变得要花费上全部精力,横亘在大自然和博物学家之间,制造了麻烦,那么不值得为之付出时间。一点也不让人吃惊,为自然付出时间的环境护主义者在他们的工作和生活上,也比那些不付出时间的人远远更有战斗力。任何领域的工作狂总是在办公桌前节省下一个小时,将时间花在出门漫步上,他们总是能从中获得健康和心智上的好处。这是个自助的问题,能轻松地克服掉。
 
  内心远离自然的态度较为难以改变。问题的核心对每个地方的每个人都一样:世界对于我们来说太沉重了。我们太过心事重重,从而听不到自然的音乐。最近一次探访班夫国家公园的路易斯湖时,我注意到游客态度上的鲜明反差。有些游客显然在美景面前忘却了一切。但还是有数目惊人的游客扫视了一遍湖泊和冰川的美景后,好比履行义务一样拿出相机拍个不停,接着目光变得呆滞木然,重新开始与同伴聊起他们租来的汽车性能如何或者他们的客房离制冰机有多远。这类疏远现象的唯一解决办法是有意地清空头脑,让它准备好接受自然的刺激。对于某些人,需要有壮丽景观才能让他们清楚感受到自然的真实――造访下塞伦盖蒂、大堡礁或帝王斑蝶出没的小树林。对于其他人,更加巧妙的手段也许有所帮助:对于感官的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譬如第一次看海上落日;在长满苔藓的雨林的空地里弄得浑身湿透,水往下滴;在冰雹天里躲进杨树的树洞里;抑或抚摸一条蛇,嗅闻一朵鲜花。重要的是特意地让自己暴露于这样的刺激中。
 
  在大多数实例下,我们远离自然的处境都是自己制造出来的。要克服与现实世界(有着冰川、花瓣和羽毛的现实世界)的隔绝,这是个挑战。必须要翻越障碍,睁开双眼欣赏自然,再给想象煽风点火。所有这些的奇迹在于,要治愈让我们远离大自然的所有病症,最好的良药就是自然本身。我们只需要再一次体验大自然,只需稍许运用一下感官,就能知道我们永远不必再远离自然。

 

资料来源 Amercian Scientist

责任编辑 彦 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