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刺杀希特勒一直是时间旅行者追逐的圣杯。每隔一阵子,总有一位意志坚定的时间旅行者回到过去,试图除掉希特勒,但他们全都以失败告终。看起来“时间夫人”对于时间洪流保护得甚为严密,我们的行动只不过是池塘里众所周知的涟漪罢了。
 
  我也许还年轻,被我那些大概更为知识渊博的同行们嗤之以鼻,但我真挚地相信,我已经在雅布隆斯基博士的论文中找到了解决办法。他提出,熵会勤奋地阻挠那些活跃地尝试改变过往的人,但假如有人随波逐流,也就是说,他们也许能以细小的方式行动,从而促成大的变化。
 
  正如大部分时间旅行者意识到的,这显然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情形。假如你带着明白无疑的意图回到过去,打算改变过往,那么你绝对会主动去实现这个目标。这儿就是我要做出微不足道的贡献的地方,这也是我为什么将会在其他所有人失败的地方获得成功的原因。我将要清除我的记忆,像新生儿一样天真无知地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我已经阅读过关于希特勒这个禽兽的所有资料。我了解他的所有罪行,记住了他的所有暴行;你甚至可以说,我对自己进行了洗脑。这些全都深深地烙印于我的脑海,蚀刻得如此之深,甚至在我抹去记忆之后,一些痕迹仍然会残留于我的脑海,埋藏在我的潜意识深处。我甚至不会知道我来自“未来”,但我会下意识地被他吸引,接近他,并且――尽管我不知道原因――我会极度憎恨他,恨到会去杀掉他。
 
  我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那时的我丝毫不知道有个“现在”可以回返,我将会被困在过去的世界,成为一位不幸的失忆者。这也不会阻止我;我的使命感如此强烈,为了成功,我会愉快地牺牲一切。
 
  我坐在时间机器的座椅里,给自己系上带子。我将定时装置设定为10分钟后启动。我会回到1913年,这是个合理的选择,因为在希特勒掌权之前杀掉他应该会容易得多,而我又不认为我能鼓起勇气去杀害一个小孩。我给自己注射了清除记忆的血清――接着,我开始等待。我继续等待。
 
  一道令人暂时失明的亮光。我在哪里?我是谁?
 
  我伫立在一块开阔的空地上,旁边是一条宽阔的道路,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记不起我是谁,但我知道我怀着一个光荣的人生目标。感觉上这既让我惧怕又令我兴奋。
 
  我听见道路上传来微弱的呻吟声,于是我循声找去。道路突然转向左边,穿过一片矮树林。当我走进树林,我看见一辆翻覆的汽车。一只轮胎躺在道路上稍远些的地方;肯定是当汽车绕过弯道时,轮胎脱落下来。
 
  呻吟声从汽车里面传出来。我心中充满忧惧,打开车门,看见一名年轻男子躺在一摊鲜血之中。他的左太阳穴上有一道可怕的伤口。
 
  “请给点水。”他看见我时轻声说道。
 
  “对不起,我没有水。”我告诉他,“尽量坚持住,我会去寻求帮助。”
 
  他紧握我的手。“我要去慕尼黑。”他说完这句就咳出了血,“我是个画家。”他挣扎着要说话;紧接着,他两眼翻白,断了气。
 
  我翻遍了他的行囊,找到他的证件。他的名字叫作阿道夫·希特勒。
 
  我大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听起来怪好听的;甚至听上去隐约耳熟。
 
  他的钱包里有些钱。我把这些钱放进我的钱包。我一时心血来潮,还拿走了他的证件。我之前没有名字,现在我有了。一个姓名和一种使命感。我有种感觉,在未来的许多年里,人们会不断说起我的名字。
 
  当我再次念了一遍这个姓名,我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幕幕古怪、不自然和可怕的景象。这是否将是我的命运?我打了个寒战,怀着恐惧――或者期待。

 

资料来源 Nature

责任编辑 彦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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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乔治·尼科洛普洛斯(George Nikolopoulos) 是一位来自希腊的科幻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