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弄错了,地球上果真还有人并且发现了这封信,我想让大家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在说第一场的灾难——核战争不是我开启的——但第二场灾难,更严重的灾难,是我导致的。
 
  我猜想,世界用核武器把自己毁掉时,我人在厄瓜多尔的基多是件幸运事。显然,俗称“豆茎”的太空电梯不在任何一方的首轮打击名单中。要么是这样,要么是打算攻击太空电梯的那一方本身是A级目标,遭到首轮打击,没有机会还手。
 
  那些谈论核冬天的人都说对了。爆炸的核武器让世界变成废墟,到处都着火,大气遭受浩劫,诸如此类……在天色好的日子里,我也只能看到几米远。空气中尽是灰烬。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太阳也无法给予地球温暖。
 
  我知道,我知道。假如你是人类,这些事你就统统知道,因为你经历过。但假如我是对的,而提出费米悖论的费米弄错了,那么也许你不是来自这颗星球,所以我要解释给你听。
 
  总之,我想在死之前再看一次太阳。我不确定原因,但我猜想是因为太阳“给予生机”的那种感觉。
 
  像我早就说过的,基多没有遭受任何直接打击,大多数工厂仍然正常运行。当然,邻近地区遭受的核打击产生的辐射落尘就足以消灭人口了。幸运的是,太空电梯的控制室是一座由混凝土和铅构成的地堡,位于地下1 000米处。我、桑切斯和约翰斯顿当时在控制室里值班,于是我们幸存下来。控制室里什么食物都没有,所以数日之后,我到外面去执行侦察任务。
 
  一块飞出的砖砸坏了电梯发动机,我到了电梯上方才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我只得徒步走上去。
 
  我找不到任何有一丁点安全可能性的食物,但我琢磨着反正我们坚持不了多久,吃点受过核辐射的食物总好过饿死。我四处游荡,看见一座前不久还充满活力的城市的废墟,我一直抬头看,搜寻太阳的踪影。我想,我在那时决定自己想要再见一次太阳。
 
  总之,我回到地下的控制室,想告诉桑切斯和约翰斯顿,我们弄到安全食物的希望不大,但是当我打开门时,我意识到他们俩都不想苟活于末世……室内一片混乱。
 
  太空电梯的诊断程序说,上方150千米处有障碍物,但我估摸着,那已经高得足以摆脱大气层中的悬浮尘埃了。这儿只有一台货梯模块,但我只需要一台。
 
  我找到一家塑料工厂,琢磨明白如何操作控制开关;幸亏有自动化技术,我让机器制造出塑料管……一条长长的塑料管道……直径有1米,长度是150千米。
 
  趁着工厂忙于挤压出管道的时候,我建造了一个金属罐,它的一头敞开,那就是它的底部,而顶部的内侧装了面镜子。我用橡胶和密封剂来让封口变得牢固。还有一道闩用来在金属罐停止移动时打开顶盖,然后我准备将塑料管装上去了——这样我就制造出历史上最长和最后一台反射式望远镜。
 
  运送整套组装物到太空电梯的地点有点困难,但一等我将它送到目的地后,把金属罐连接到货梯模块就轻而易举了。
 
  我重新回到控制室,接着把金属罐沿着太空电梯送上天,它同时把塑料管道拽上天。
 
  我奔向地表,奔向我留在望远镜底部的镜子。这台此刻不断上升的望远镜看起来就像树上生长的藤蔓。
 
  我到了望远镜底部,大约货梯也到达了太空电梯上的堵塞点。我看见管道停止上升,知道金属罐顶盖的镜子正在开启。
 
  地面上还留下大约1 000米的管道,于是我割掉多余的部分,把末端系牢,让管道保持紧绷。接下来,我将目镜送入管道,观察起来。阳光闪耀地照在我脸上,我微笑起来。我感到,就算人类世界基本上被抹去了,最好还是知道太阳仍然挂在天上。
 
  我感到有一股微风吹了起来,它很快变得越来越强。这很奇怪——之前我到外面时我不记得感觉到空气流动。
 
  风越来越大,我意识到它是沿着我的望远镜向上吹。我傻呆呆地注视了几分钟,感到风力越来越强,接着我脑海里有个声音说了声“吸力泵”。我冲到地下的控制室,但我无法让货梯模块降下来——它被阻挡它的障碍物缠住了。我自然也没有费工夫在金属罐上安装关闭装置。
 
  我知道,我反正早晚会死,但也许在某个地方还存活着一些人类,他们有适当的防护,还有机会活下去。我现在该说什么?发射了核弹的人大概杀死了大部分人类,但肯定有些幸存者。
 
  但现在,当我们的空气被抽尽……
 
  呼啸声变得越来越响。
 

  资料来源 Nature

  本文作者伊恩·斯特罗克(Ian Randal Strock)是“奇异图书”的出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