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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菱形的浅蓝色药片(见上图),10美元一粒,温水送服,40分钟后见效,是美国Pfizer(辉瑞)公司的产品。自1998年4月15日正式投放市场以后,这种神奇的药片旋即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西方人从药名就能大致猜出它的用途——Viagra由“Vigor”(生机、活力)的词根和“Niagara”(尼亚加拉大瀑布)的后缀组成,喻示着性机能失调的男人服用此药后定能重振雄风。港台媒体则为Viagra找了个音义结合的译名——“伟哥”。

由陆谷孙等主编的《英汉大词典补编》中,也收录了这个1998年新创造的词,它的解释简单明了:伟哥,一种壮阳药。

伟哥这种壮阳药受到男人们的热烈欢迎不容置疑。试用过的人纷纷要求继续使用,有的男人根本没有性功能障碍,却也想借伟哥助一臂之力。尽管辉瑞公司一再解释,伟哥不是什么新型春药,须经医生同意方能服用,而且还可能有头痛,低血压等副作用,但男人们还是发了疯一样一一“至少弄几粒来试试再说”。

一时间,20世纪末世界流行的词就是伟哥。伟哥让男人们欢欣鼓舞,似乎逝去的生命力可以借着伟哥的神力重新强盛。性能力的强健,通常是男人们自信的源泉之一;而作为生命的原始意义,性从来就是一个楔入口。

作为从病理学角度研究阳痿病而制出的一种新药,伟哥在医学上是有进步意义的。但伟哥的研究者们并没有预料到事实上人们对自己的原始生命力是缺乏自信的。

不妨先来看看伟哥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先要说说美国三位堪称“伟哥之父”的科学家——菲希戈特、伊格纳罗和稳拉德。穆拉德1977年就开始研究硝化甘油释放氧化氮的机理,此前,硝化甘油通常用于为心脏病患者扩张血管;1980年,菲希戈特得出结论说,血管之所以扩张是因为血管内璧里的细胞产生一种信号分子:伊格纳罗则进一步论证了这种分子是氧化氟。1986年,菲希戈特和伊格纳罗发表了关于氧化氮的研究结果,目光敏锐的美国制药商立即抓住了这一契机,进行了一系列相关的新药研制和开发,就这样,伟哥诞生了。而1998年10月12日,耗费20多年心血致力于氧化氯特性研究的三位科学家共同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伟哥正是基于他们的研究成果而研制成功的。

值得注意的是,三位科学家并未直接参与过伟哥的研制,一些不法商贩谎称伟哥曾获诺贝尔奖实属哗众取宠,混淆视听。此外,伟哥的前身也不是用于治疗阳萎,而是用于治疗心绞痛。1992年,辉瑞公司以伟哥前身的配方,在心绞痛患者身上作实验。在临床试验时,一些心绞痛患者向研究人员反映,该药对心绞痛疗效平平,倒是服药后的“副作用”令他们感到惊喜——性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消息传开以后,许多患者向辉瑞公司提出要求,希望能够继续长期“试验”下去。

研究人员及时修正了该药的用途,并且调整了配方。经过6年的临床试验,18至87岁不同年龄组成的4250例阳萎患者试用之后,有效率为60%至80%。1998年3月下旬,伟哥正式面市。上市第一周只有500多人购买,第二周购买人数即窜升到11万人;第一个月医院开出伟哥处方达20万人次,上市3个月,已有200万人服用过伟哥。辉煌的销售业绩,令辉瑞公司的总裁斯蒂尔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挥舞着拳头说:一扬“新文化运动”即将掀起。

或者说是一场人类狂热的性命运动更确切些。性,最初是因为人类的生殖使命,性快感大概是它不算奢侈的补偿。但是避孕药物的发明使人类从生殖的使命中解脱出来,而有理由充分享受躯体带来的性快感,甚至,对社会的叛逆也采用了性放纵的方式,因为性是自己的,是个人生命最可操纵的。文化中的男人中心使男性们过于对自己的性能力既信心百倍又小心翼翼,生怕有个闪失而失了男人本色。性能力的缺失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他一种权利和欲望的丧失,也似乎是他一种个体生命的萎缩。所以,性在这里的意义就是生命。

性就不仅是一种生理、一种欲望。性命性命,有性则有命,性与命休戚与共,相依为命。但吃饱了撑着,世上没有“乐此而不疲”的性事,于是难免阳痿,于是就千方百计寻找秘方妙药,什么韭菜核桃生蚝龙虾水鱼穿山甲西班牙果蝇牛鬼蛇神黑五类统统拿来壮阳。但求胜心切,效果往往并不理想。于是应运而生的伟哥无异于救命的稻草,冬天里的一把火,着实让人想起来都兴奋,仿佛枯木逢春,老树发新枝。这小小的蓝色菱形药片,已成为20世纪末男性的图腾。有人甚至认为,弗洛伊德发现的“力比名”在理论上推动了人类的第一次性革命,菲希戈特等人发明的伟哥将在实践上推动了人类的第二次性革命。如果说,弗洛伊德还处在“认识世界”的阶段,那么,伟哥则是“改造世界”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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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诺贝尔奖获得者穆拉德

原本,伟哥是用来治疗阳痿的,现在则是成为许多正常人的追求,他们都想通过伟哥来加大“力度”。有的吃了之后因为伟哥的副作用而发生生命危险。

电影《泰坦尼克》中有一句耐人寻味的台词;“男人强调尊严,是想证明他在性方面有能力。”那么,男人们拼命强化自己的性能力,是为什么呢?人们用药增强记忆力,做手术防止皮肤老化,靠吃药来增强性功能。在国外,80岁老翁要求吃伟哥,中年壮汉也要求吃伟哥。然而,人类能对抗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吗?面对各种动物在旺盛的繁殖期后通常是迅速衰老和死亡的现实,男人们也不得不承认:“管那么多干吗,我还能活多久?”男人的性欲是无限的,性能力却是有限的。现在,伟哥正无限地提高着男人的性能力。

据报道,英国又发明出一种超伟哥(Vasomax),其理论药效比伟哥大一倍。从伟哥到超伟哥,男人的欲望正越来越放纵。

伟哥是男权社会的一个文化符号,它给男人带来的是快乐,给女人带来的也许是痛苦。台湾一个妇女组织对“伟哥文化”提出了抗议,因为男人服用伟哥以后,作用于她们的体验是:只痛不快!她们认为:伟哥给女人带来的不是性高潮,而是残酷的性骚扰。台北“女性权益促进会”理事长黄淑英表示:希望男:人不要用伟哥为女人制造性压力。

的确,当做爱成为公式化的“女人+ 伟哥”,那么,做爱的意义恐怕也就沦为男人“温水送服、40分钟见效”的一种药物反应,一种形而下的机械运动了。所有的激情、浪漫以及美感,都被伟哥的药力给冲淡了,所以,女人是“只痛不快”。如此说来。伟哥其实既是对爱情的一种亵渎,也是对女人的一种愚弄。

美国加州伯克利大学的社会学教授大卫·福斯特说:“女人能隆胸、抽脂、拉皮,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做点什么呢?”其实,把伟哥的问世与减肥和美容等并列来看,人类千辛万苦创造发明出了千奇百怪的花样,其根子里的欲望却始终如一,那就是要长寿,要永远年轻,而且在年轻的日子里要天天快乐。

的确,女人美容——纹眉、隆胸、抽脂、拉皮——是为了增加人的性魅力,不过,这种魅力的展现却不具有社会属性。因为美容可以在与他人交往之外而单独存在,但是,性生活是必然有异性参与的行为。性生活能力的提高只有在与异性过性生活的过程中才能体现出来,因此,它是具有社会属性的行为。这就是女人美容和男人壮阳两者之间存在的根本区别。

性生活的和谐,是婚姻生活质量的重要指标,它是指夫妻双方在性心理上的相恋和性生理上的匹配。对于年龄相当的夫妇来说,他们性功能强弱的生命周期也是大体同步的。只要夫妇心心相印又没有性系统方面的疾病,则其性生活一般是和谐的。有病治病,当然天经地义。但是,对于一对健康的夫妇来说,人为地强化男方的性能力,会改变双方原有的性能力的匹配状态。一旦新出现的性能力不平衡,冲破了双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则很容易对稳固的婚姻关系形成一种对抗性的冲击。中国的养生学重视人体整个系统的平衡,讲究的是“调”,即调理、协调,而非单纯的“补”。吃人参吃得掉头发、流鼻血是不值得称道的。伟哥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伟哥面世不久,人们对它的毒副作用报道不多,但也不能认为它百无禁忌、非常安全可靠、毫无毒副作用。据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最新报道说,在治疗阳痿的药物伟哥上市后的头4个月中,至少有69名美国人因服用该药死去。在这69名死者中,66名是男性,其中2人死于中风,46人则死于冠状动脉疾病,21人死因不明。这就告诫人们:不要擅自滥服伟哥。所以,凡是年事已高、有心脑血管疾病、出血性疾病、胃十二指肠溃疡、肾病、阴茎畸形、过敏体质者,都不能擅自服用伟哥,否则有可能危及生命。

服用过伟哥的一些人反映说,服用后会产生头痛、消化不良、面部泛红等症状,还会使人分辨不清绿色和蓝色。那些阳痿患者与性生活不满意者的性伴侣在欢迎伟哥之余却别怀心事,因为它会使更多的人对之产生依赖心理。现在有许多美国人几乎每次性生活前都要服用伟哥,以增强性生活的满足感。尽管医生与辉瑞公司都劝告他们不要太过频繁使用,但一旦拥有伟哥,他们怎么肯轻易舍弃呢?伟哥迅速使人进入性亢奋状态的作用对于急欲得到快感的男人来说,其魅力毕竟无法阻挡。心脏病人服用的硝化甘油等药品与伟哥一起使用,有可能会使血压升高从而威胁生命。女权主义者更对此忧心忡忡,有人认为,伟哥的出现使爱、感情、浪漫一概贬值,当人们有性需求时,他们会越过抚触阶段,只要一粒伟哥和一张床就够了。

性,让人的生命变得十分赤裸裸,药物、血管扩张……就是躯体和器官在行动,并且在躯体的血脉贲张中找到体验躯体的快感。一些性健康专家认为,性生活的原动力仍然是爱情。“当今,人们期望一切事情依照需求而发生,事实并非如此。事实上,阴茎是十分良好的晴雨表,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什么事,它们是很好的指示器。”伟哥并非令强者愈强,它只能令弱者受惠。对于人类,性生活更多是爱情的需要。

尽管人类还是想要有爱情的,但爱情的缠绵似乎不如伟哥来得直接。何况现代人太习惯于速成了。伟哥的疯狂还是如厄尔尼诺般席卷全球,加拿大人、新加坡人、摩洛哥……许多人都在通过网络向辉瑞公司求救。仅仅是为了更快地昂奋?还是为了不餍足地去追逐性?或者只是满足自己的自尊?伟哥,让人看到人类科技的确发达,从器官移植,到人工生殖技术,如今又能照顾好性活动,但同时我们似乎又能感觉到人类的生命力其实越发地萎缩,那么多人都不再相信自己而迷狂于一种蓝色药片,是不是因为伟哥让人类(男人们)的软弱浮出海面?

伟哥的社会效应似乎已经超越了治疗阳痿患者的意义,人们对之的迷狂和依赖——美国不少男女已把它当作“合法的春药”,是否昭示了人类正在向追求简捷、极致的幸福快乐的危险方向发展呢?毒品如是,伟哥也如是。为了最短时间、最不费力气地获得愉悦感,有人吸毒;为了最大程度地享受“性”趣,有人用伟哥。幸而,伟哥用自身维护了道义的面子,没有让人类在高科技面前感到无奈。这种药物起作用要有性刺激,也就是说,男女已经没有爱意,缺乏了情感反应,服用剂量再大的伟哥也没用,不能尽“性”。换而言之,伟哥支持“有性的爱”,而无助于“无爱的性”。

伟哥的阳光是否照亮了生命?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