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雾霾消散,露出了大海。大海绿得像爸爸的眼眸,海里全都是鱼。死鱼漂浮在海面上,远远地直抵地平线,鱼肚子在水面时上时下地浮动。

  码头上挤满一户户家庭。小孩们眺望大海,吸入一口口恶臭难闻的空气。

  我走进游戏厅。游戏让你回到往日的世界,雾霾出现前的世界,回到你能清楚地看见东西的世界。那时你能看见天空,看见汽车,看见你家房屋的轮廓。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大步走回到外面,坐在码头上等我的客人。

  我记不清她长得啥模样,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是从城里头来的。今天早上我查过她的资料。她写过许多关于海边、雾霾和被抛弃的城镇的文章。

  她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整个人散发出健康的光泽。在她长大的地方,空气是洁净的。她从来都不用忍受雾霾。

  我看见她在长椅上坐下,望着海中的死鱼。“不可能有寿司餐厅。”她叹息道。

  “你好。”我说。“哦!”她转过身,牙齿闪耀出光泽,“你是不是——”

  “是的。”我说,“我没有多少时间。我有许多作业要做。”

  “当然。这不用花很久。首先,我能问下你年纪多大吗?”

  “十五岁。”我说。她犹豫了一下。“这比我被告知的岁数更小。”她说。

  我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我低头注视起自己的双脚。“我听说,你有兴趣稍微离开一阵。”她说。

  “是的,我总是被关禁闭。”我说。

  “今天怎么样?咱们可以造访伦敦,马上就能到那儿。”

  “哦,”这看上去像是那种我应该先获得父母允许的事情,但我担心他们会不同意,“行。”我说。

  她开车载着我们去了伦敦,一路上都打着电话。我透过车窗看见城市里没有雾霾。每个人都熠熠生辉。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想要放弃这所有的一切,但当我看着他时,她微笑起来。

  到晚餐时间时,她停下汽车。她有个朋友偷偷带我们穿过一栋建筑的后门。那人戴着一副看上去要价不菲的眼镜,握紧她的手。

  他领着我们走过廊道,进入一间放满嘈杂设备的房间。他对我指向一张床,将冷冰冰的线缆贴到我的脑袋上。他说:“过一会儿,你会——”但我昏厥过去,没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醒来时发现一名女孩站在床尾。她很眼熟,但又属于陌生人,因为我以前从未从这个角度见过自己。“你感觉如何?”女孩问道。

  在我回话之前,女孩抢先说道:“我得要赶紧开溜,但我已经安排好司机,他会送你去我的住宅。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家。把那儿当成你家就行!”她露出笑容,匆匆离开。

  我站起身,轻轻走出房间,穿过廊道,一路只听见芭蕾舞鞋踩在硬地板上发出的轻柔的嗒嗒声。她的手提包在我手中来回摆动,感觉很不舒服。

  我的脚变长了,新躯体的身高让我感觉头晕眼花。我心想我会摔跟头吧,但过了一阵后,人变得更高让我感觉更有力量。

  汽车在后门处等我。司机冲我微笑,他的尊重神情是我以前从未见识过的。

  等我开启车门时,看见的是一套伦敦市里的上好公寓。地毯是奶油色的,墙上挂着其他国家的照片。

  既然现在没有了规矩,我将会通宵玩耍,点份披萨。

  然而,正当我逐渐适应了新环境,公寓里响起了铃声。我想要当作没听见,但铃声不断作响,像警报一样。我循着铃声进入她的卧室,我之前把她的手提包留在床上。

  我拿起她的电话,尽我全力模仿她的口吻。“哈喽?”我说道。我的内心在咯咯地笑。

  “你在哪里?”对方的嗓音很急迫。

  “我在家里。”我说。

  “老天啊,你在家里做什么?”那个声音说道。我眨了眨眼。她是不是干下错事?

  尽管这不是我的问题,可一股寒意渗入我的五脏六腑。

  “我在玩电子游戏。”我说。外面响起一阵撞击声,是在楼内的某个地方,或者也许是近在咫尺。

  “假如你想要保住小命,你需要立刻消失。”电话那头的声音说了别的话,但我都没有听见,因为我身后的房门吱嘎一声开了。

资料来源 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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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李(L. P. Lee)是一位生活在伦敦的欧亚混血作家